一、案件回顾：“5·25”货运平台虚开发票案的震撼与警示
2022年5月30日，四川乐山市公安局与税务机关联合行动，破获了全国知名的“5·25”特大网络货运平台虚开发票案。案件牵涉广泛，影响巨大，涉案的“某易达”网络货运平台利用地方政府的税收返还奖励政策，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高达243万余份，涉及下游企业1565家，遍布全国31个省（市、自治区），价税合计金额超过160亿元。此案震惊了全国的税务界，案件最终抓捕了18名犯罪嫌疑人，扣押了大量涉案的书证、物证及工具。
该案件的核心在于：利用网络货运平台虚构交易，通过虚开发票获取非法收益，包括地方政府的税收返还奖励。尽管案件早在2022年破获，但这一案件在近期又重新被公众关注，并引发广泛讨论。这是因为2024年最高法、最高检发布了新司法解释，引发了类似案件判决结果的重大变化。
二、2024年《解释》带来的判决转变：从虚开专票罪到非法出售专票罪
为什么2022年案件会在2024年重新引发讨论？原因在于，今年（2024年）3月，最高法、最高检联合发布了《关于办理危害税收征管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法释〔2024〕4号)，该文件对如何界定“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和“非法出售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做出了新的解释，并引发了实务裁判的变化。在《解释》发布后，许多原本被定为虚开专票罪的案件开始被改判为非法出售专票罪。例如，在浙江沈氏省心物流案中，法院最终将罪名从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改判为非法出售增值税专用发票罪。这一趋势同样发生在乐山“5·25”特大网络虚开案中，2024年该案重新审理后，法院依据《解释》，将案件的主犯定性为非法出售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判处两名主犯十年以上有期徒刑。这一改判对企业尤其是平台型企业产生了重要影响，因为这意味着即使没有直接的虚构交易，平台企业只要牟利提供发票，便可能触犯非法出售发票罪。这种司法实践的变化极大地降低了入罪门槛。
三、虚开专票罪与非法出售专票罪：2024年新规下的界限模糊化
《解释》发布后，对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和非法出售发票罪的边界划分变得不再像过去那样明确。传统上，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 虚构或虚增交易：即没有实际发生的业务背景，但却通过虚假交易开具了增值税专用发票。
- 骗取税款：行为的目的是通过虚开发票获得国家增值税税款的抵扣或退税，导致国家税款损失。
而非法出售发票罪通常是指企业将发票视为商品进行买卖，不论是否存在真实业务，只要发票成为了交易的对象，便可能构成犯罪。但《解释》发布后，许多虚开行为因难以证明主观上“骗取国家税款的故意”，被重新归类为非法出售发票罪，这意味着只要发票流转涉及牟利，即使未直接造成税款损失，平台企业也可能面临刑事责任。
四、乐山“5·25”案件为何被改判？
乐山“5·25”案件最初以虚开发票罪判决，但2024年新规出台后，法院重新审理并改判为非法出售发票罪，这背后有几个关键原因：
- 无法证明“骗取税款”主观故意：乐山案件的虚开发票行为虽然涉及大量的发票和金额，但实际未能证明平台方是否与受票企业有明确合谋，通过发票的虚构交易骗取税款。因此，根据新规中的标准，该案件更符合非法出售发票罪的构成要件。
- 非法发票交易的本质：法院认定该平台在发票开具过程中，不仅为客户开具发票以满足业务需求，还通过发票开具行为获取了牟利性收入，这种行为符合非法出售发票的定义，即将发票作为商品进行交易。
- 新规的入罪门槛更低：根据《解释》，只要发票被非法交易或有牟利行为，就可以构成非法出售发票罪。因此，案件在重新审理后基于更宽泛的解释，被改判为非法出售发票罪。
五、对平台企业的警示：非法出售发票罪的“激活”如何影响行业发展？
乐山案件的改判反映了新的司法趋势：非法出售发票罪的“激活”，即通过新司法解释，扩大了该罪的适用范围，降低了入罪的标准。这对平台型企业，特别是网络货运平台、供应链平台等，带来了以下几个方面的重大影响：
1. 发票管理的风险加剧
平台型企业的发票流转量大、客户分布广，如果没有严密的管理制度，极易在发票开具和使用过程中出现问题。即使平台企业没有虚构交易，只要发票开具和流转涉及牟利行为，就可能触碰非法出售发票罪的红线。
2. 合规要求更加严格
《解释》出台后，税务机关对平台企业的稽查力度可能会进一步加大，企业不仅要确保每一笔业务的真实性，还要强化内部合规控制，防止任何形式的非法发票交易行为。特别是对下游客户提供的业务证明材料要进行更严格的审核，避免因信息不对称而承担不必要的法律责任。
3. 刑事风险上升
随着非法出售发票罪的适用扩大，平台企业面临的刑事风险大幅提升。过去可能由于缺乏证据而未能定罪的行为，如今只需证明发票交易中存在牟利性，就可以构成犯罪。企业管理层若未能对发票管理问题保持警觉，可能在无意中涉入刑事案件。
六、企业如何在新规下规避发票管理风险？
面对2024年《解释》带来的新司法趋势，企业特别是平台型企业必须采取更严格的措施来规避税务和刑事风险。以下是几条具体的应对建议：
1. 加强发票审核机制
企业应确保每一张发票都能对应到真实、完整的交易。建立严格的审核制度，要求客户提供足够的业务凭证，如合同、物流单据、货物交接记录等。发票审核部门应在开票前仔细核查交易的真实性。
2. 数字化发票管理
依托数字化手段，企业可以通过发票管理系统实现发票与交易的自动匹配和追溯，避免人为操作失误。此外，系统可以帮助企业实时监控发票流转，及时发现任何异常行为。
3. 与税务顾问紧密合作
企业应当定期与税务师沟通，及时了解最新的税务政策和司法解释，确保企业的发票管理符合最新的法律法规要求。尤其是在平台企业中，业务和税务的复杂性较高，税务合规管理必须由专业人士把关。
4. 加强员工合规培训
企业应为员工，特别是财务和业务部门的人员，提供定期的税务合规培训，提升他们对虚开发票和非法出售发票的警觉性。增强合规意识可以有效减少企业在日常经营中的违规操作。
5. 建立发票追踪机制
企业可以通过建立内部的发票追踪机制，对发票的开具、流转和使用进行全程监控。确保每张发票都能与实际交易一一对应，减少在税务稽查中提供不出完整凭证的风险。
七、总结：合规经营是平台企业的必由之路
乐山“5·25”案件的再审改判，凸显了非法出售发票罪在司法实践中的扩大应用。这一变化提醒我们，企业的税务合规管理不仅需要关注发票的开具流程，更要警惕发票交易中的任何牟利行为。平台企业由于业务复杂、客户众多，更容易成为稽查的重点对象。企业应从此次案件中吸取教训，积极加强内部控制，完善发票管理制度，确保每一笔交易的合法合规。合规经营不仅是规避刑事风险的关键，更是企业实现长远健康发展的基石。
客服1 